用长周末刷完了Netflix和华纳兄弟的合拍电视剧The Kominsky Method。拗口晦涩的名字之下，讲的是一个关于衰老和孤独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洛杉矶，一个崇尚年轻与美丽的城市。Sandy Kominsky，一个年老的过气演员，经历过三次失败的婚姻，满腔演艺抱负却屡屡和角色失之交臂，经营着自己不温不火的表演辅导班。Norman Newlander，Sandy多年的经纪人和老友，相濡以沫46年的妻子Eileen因为癌症去世，而他们45岁的瘾君子女儿，甚至在母亲病重期间都吝惜探望。

当你想到古稀之年的老人时，你会想到什么？The Kominsky Method告诉我们，他们的生活，是每天早上醒来都会质疑自己身体的哪个部分又出了问题，是打个喷嚏都会觉得身体的零件在哐铛作响，是一艘慢慢沉没的船。

身体的衰退可能还不是最让人沮丧难过的，被生活所遗忘的孤独才是。这种孤独，是充斥着年轻荷尔蒙的与之格格不入的酒吧，是难以再跟上的快速变化的科技和语境，是逝去的爱人仍在身边同自己调侃拌嘴的幻觉。社交，事业，爱情，似乎都随着身体的衰退而沦为苟延残喘的挣扎。故事的两位主人公，也开启了他们对抗孤独的旅程。

/关于失去

故事的开始，Eileen因为脑癌去世。Norman在医院里Eileen的病榻前，久久地坐着，不肯离去。他懊悔道，Eileen想要在家里平静地死去的，可是他太害怕了，于是不顾Eileen的反对，送她来到了医院。尽管从妻子生病开始，他就一直知道等待他们的结局是什么。可是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仍然不知所措，只知道懊恼没有能够满足妻子最后的愿望。

Eileen的葬礼上，Norman精心满足了她留下的instruction上的每一个要求，连她建议的在葬礼致辞前开的一个小玩笑都没有遗漏。Norman的致辞温暖而平实，诉说着他和Eileen对彼此长达46年的依恋和默契 - 喜悦只有在与你分享后才让人感到真实，痛苦也只有在向你抱怨后才变得可以忍受。

Dear Eileen, We have been husband and wife for 46 years. In all that time, I have never not been in love with you.I've been angry with you, confused by you, or even hurt by you, but never not in love. ... If something good happened to me at work, it wasn't real until I shared it with you.If something bad ha... happened, it was only tolerable because I had you to complain to. If I heard a funny joke, my first thought was, "I cannot wait to tell you, Eileen."Then I would get to hear your laugh, or you would roll you eyes and tell me the joke was a stinker, and we would both laugh. I honestly do not know how to carry on without you.But I will because you told me to, in no uncertain terms.

失去一个在生命中相伴了这么久的爱人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呢？仿佛所有美好的过往点滴，也同时变成了一柄柄利刃，在每一个回忆的角落，猝不及防地刺中心脏。Norman去干洗店取衣服时，发现妻子没有来得及取回的晚礼服，这个偏执倔强的老头在那一瞬间，情绪决堤，失声痛哭。

Norman问Sandy，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当那个给你生命意义的女人已经不在了，当你第八次把女儿送进戒毒所，当你已经无法在工作中找到成就感，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关于坚持

对于没有经历过太多生活的苦难的人，我们太容易把拥有的一切认作理所应当。当我们在追求把7分的生活过到9分的时候，却忽略了还有的人是在从1分的生活里面，汲取将之过成3分的勇气。

最近常在思考苦难的意义。Sandy对学生们说，要珍惜你们的苦难，从苦难中体会情绪 - 这对表演者来说是极为重要的财富。对于非表演者来说，苦难的意义大概在于，可以让人更接近自己，更珍惜拥有，以及有更多的韧性去面对新的苦难。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苦难赋予意义的，宗教也好，精神胜利法也罢。可是这种意义的赋予本身就是带有悲观色彩的。一如Norman那番引起学生们掌声不息的发言：

You know what it's like to be human? It hurts to be human. It hurts like hell. And all the exlporing in the world doesn't make that hurt go away. Because being human, and being hurt are the same damn thing!

Norman和Sandy坐在长椅前，看着眼前的风景，觉得真美 -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还会坚持的原因吧。

想到另一部HBO出品的迷你剧Olive Kitteridge，一样的人到老年的种种不顺意。最后的最后，科恩嫂依偎着比尔·默瑞，喃喃地说着：

It baffles me, this world. 这世界让我感到挫败。

I don't want to leave it yet. 但我还不想离开。

/关于时间

时间维度的变化，可以让很多曾经的问题得到解决，也可以使曾经难以作出的选择变得明朗。每次遇到难熬的时段，我会告诉自己，几年乃至几十年后再回看的时候，这段时光根本不值一提。然而这种精神胜利法不全对，因为人生可能就是在这一个个小的选择分叉中，渐渐走出了与预想不一样的轨迹。

我以为老人经历了这么多时光以后，会更从容不迫。Sandy和Norman不是一无所有，时间带给他们的，于Sandy是对生活的理解和将之贯穿到戏剧表演中的经验，于Norman是一手缔造的商业帝国和常人无法企及的财富。可是这些并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Sandy所面临的演艺事业的困境，正是骨子里对于虚伪和商业化的反叛，让他的一腔表演热情无处安放。而Norman，财富无法挽回妻子的死亡，无法戒断女儿的毒瘾。这种错位的需求与拥有，造成了Sandy和Norman的不自由，事实上，造成了大多数人的不自由。

/关于The Kominsky Method

回到这部剧，The Kominsky Method，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理论呢？在Sandy鼓励Norman的话语中，The Kominsky Method是化解孤独的陪伴。但我更觉得，其实在开头，Sandy就在表演课上给出了他的解释：

... We must love our creations. We must imbue them with our life, with character, with hope and dreams and fatal flaws, and then... we must let them go. Because in the end... true love... is letting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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