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是好莱坞的恐怖片大年，一众惊悚题材作品都从市场赚得盆满钵满。而其中最为人所瞩目的，自然是好莱坞新晋恐怖片大师——华裔导演温子仁。一年之内，James Wan连续两部超自然恐怖题材电影接连上映，分别是7月的《招魂》与9月的《潜伏2》。两部电影都是投资2000万以下的低成本，而北美首周开画成绩却都在4000万美元以上。温子仁也成为继奥卓斯基姐弟（《骇客帝国》2、3）之后，第二位一年之类连续两部电影北美开画成绩在4000万美元以上的导演。目前，《招魂》的全球票房已经超3亿美元，《潜伏2》也已过亿，且其海外票房之旅依然在继续。而一众超自然恐怖电影中，论及影响与票房表现，《招魂》毫无疑问都是个中翘楚。人为何会恐惧？心理学证明，人的恐惧来自于天性使然或后天经验，是一种对危险状态的本能应激。死亡、灾难、疼痛体验，都会让人感到害怕。但人区别于动物之处，在于会对“不存在”之事物产生恐惧，即大脑思维也可能成为恐惧来源。这种对不可知的害怕，往往会产生比其它恐惧源更深的影响。正因为“不存在”，于是成为了“无处不在”，思维将细小的因素无限放大，恐惧便由内部萌生，侵蚀人的情绪。而这种情绪，更借由话语、文字、影像等媒介，得以在人际间传播，让个体的恐怖体验成为群体性的感受，所以京极夏彦借京极堂系列小说，将普通的话语定义为一种咒术。而所谓超自然恐怖题材电影，便是贩售这种刺激体验的文化产品。作为一个源远流长的电影类型，恐怖片在形式上的创新已经越来越难，手法的重复，元素的堆砌，让所谓“未知”变成了可预见的程式化符号，而倦怠的恐怖片作者捧着不多的预算，更乐于去做拼贴和戏仿，鱼目混珠、泥沙俱下，使得观众们的免疫力也越来越强。当日式改编在好莱坞日渐式微，伪纪录风格泛滥成灾，血浆喷洒被一再调侃。回归传统的《驱魔》重新祭出内心恐怖的旗帜，美式粗狂外壳下，包裹的却是亚洲恐怖的细腻内核，并以此打通文化的隔阂，在全球电影市场取得了认可和成功。 虽然有“真实故事改编”的噱头，但遥远的70年代，美式的宗教驱魔，依然难让国内的观众产生代入感。以题材及情节走向而言，《招魂》基本仍是套路化模式，出现的各种恐怖元素也难称新鲜，一早已被《林中小屋》讽刺了个遍。这么多年，鬼片吓人的套路早被观众所熟悉以至厌倦，温子仁的高明之处，在于能够发挥亚洲人特有的敏感和细腻，从细节和情绪入手，停摆的钟表、吱呀作响的门、无征兆出现的身体淤青、被封闭的地下室，将一切无形之物都赋予鬼魅之气，以此营造出丰富而有层次的恐怖氛围。而观众们大概能猜到恐怖会以哪种形式出现，却完全无法把握导演的叙事节奏：夜晚被鬼拉脚的姑娘将头探向床底，并没有俗气地突然从黑暗中冒出个死人头；而此前还是温情的夫妻对话，转眼天色骤变，被风吹走的白色床单赫然被勾勒出人形，就紧靠在女人身边，这样意料之外的松一口气与突然惊吓在片中不断交织出现……温子仁就是凭借着对恐怖气氛的层层叠加递进，一步步将观众引入预设情绪之中，最终展现恐怖。而节奏感几乎成为了《招魂》得以成功的最重要法宝。可以看到，电影之中，角色并没有纠结到底有没有鬼这种在观众看来简直是犯二的无聊情节（鬼片没鬼这种事情基本是祖国特色），除了必要的情绪堆积和细节表现，电影情节全程处于高速推进之中，而在展现恐怖桥段时，温子仁又非常聪明地在舒缓与紧张间做适时地停顿与切换，使得即便观众可以预期到某种恐怖情景的发生，却始终无法预料到具体的时间点，通过把持得当的急缓变化节奏，让观众在观影期间一直保持着紧张情绪，不敢有片刻放松。温子仁的另一个成功之处，在于对电影画面的细心营造，几段长镜头让影片显得“高级”不少，无疑也加快了观众进入情境的速度。而镜头将封闭场景的逼仄感展现无遗，又在明暗交织的画面中保留了恐怖发生的可能。很多时候，鬼并未真正出现在镜头里，但是场景的陈设变化甚至是单纯的黑暗都成为了惊吓的代言。比起很多老美不解风情地喜欢在片中大撒血浆（没错，说的就是你！新版《鬼玩人》），温子仁的借物传递手法显然更加高明与实用。毕竟回到此前的论点，不可捉摸的恐惧始终比直接呈现鬼怪更加让人内心惊慌。遗憾的是温子仁在这方面未能贯彻坚持，片中也出现了直接描写恶鬼的段落，可能基于视觉冲击力而言能让观众觉得惊吓，但对于整部电影蓄意营造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恐怖氛围而言，无疑是种消解和弱化，这大概也是导演为顾及影院效果而不得已为之的妥协。因此到了电影高潮部分，驱魔仪式已完全依靠声画支撑，紧张刺激有余，但此前累积的恐怖感觉反而一扫而空。值得表扬的是，作为一部好莱坞恐怖电影，《招魂》在血浆上始终保持着克制，所谓恶灵现身的镜头，全片实则也只三两处而已，无论篇幅和比重都不算重。更多时候，电影终究还是发力于情绪的建造与传递。特别要称赞的是，在以一个光明结尾成功完成主线剧情后，自以为熟悉导演的观众都做好了再来一个俗套又必然的反转结局的准备，可是温子仁偏偏就让影片干净利落地结束了。于是这部被誉为真实历史上，两位驱魔人经历的最可怕最棘手的灵异事件，以当事人零死亡的结果，完美收关。这，算不算得上是另一种出乎意料？Ps:1. 以恐怖片配置而言，《招魂》的卡司算是星光耀眼。2. 温子仁接下《速度与激情7》，要暂时离开恐怖片，杀向更广阔的领域了。3. 片中的那位亚裔演员，确定不是导演的亲戚？4. 比起中国天师捉鬼的威猛，美式驱魔感觉总是感觉过于软弱，疗效似乎也不明显。5. 本片以某种正版形式得以引进国内，实在是一个伟大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