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的复仇I海报剧照

玛丽的复仇IHD

  • 亚历桑德娜·内尔德尔
  • Hansjörg,Thurn

  • 爱情片

    德国

    德语

  • 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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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玛侬》电影剧本文/〔法〕马赛尔·巴涅尔译/黄素红、李尔葳深沉而节奏舒缓的前奏乐。明快而充满热情的口琴曲。(画外音)敲打木器的声音。一位男子在一幢旧屋前修制棺材。对面,小学校的大铁门开了,走出来一位肩挎黄色背包、步态潇洒的青年男子。他是镇上新来的小学教师。一辆奔驰的货车进入小镇的街道,扬起一片纷飞的尘土。在小镇街道上行走的小学教师。货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小镇街道两边的房屋。街道上、住房前闲散的村民。小镇的公用蓄水池,清冽的泉水注入水池中。山下,于戈兰的蓄水池边。于戈兰拧开水龙头,泉水立刻哗哗地流出来,流进水池,然后经过氷管,流到于戈兰的石竹花园。于戈兰走向自己的石竹花园。巴贝的石竹花园内。巴贝蹲在花垅之间,用剪刀小心地剪下石竹花。巴贝剪下一大把石竹花,又拾起地上的另一大把,合抱在右臂弯里,艰难地立起身来。不难看出,十年的时光,在他的身上刻下了许多衰老的印记。他左手拄着手杖,蹒跚着走出石竹花园。鲜艳的石竹花两行成一垅地排列着,花垄上搭有花架。花园周围挖有输水的水沟,此时,水还在不断顺着水沟流进石竹花园。巴贝走出石竹花园,随手关上园门,用一块水泥板堵住水沟,然后穿过一条乡村公路,走向于戈兰的石竹花园。这条公路正好将两块石竹花园隔开。一辆卡车带着尘土从公路上开过去。于戈兰的石竹花园。于戈兰弯腰快速地将一个个水沟堵上。外景。白天。巴贝家的庭院。花店老板和于戈兰坐在院子中间的圆桌旁边。巴贝拿着酒瓶酒杯从屋内出来。花店老板从钱筒里倒出一大把金币,于戈兰聚精会神地一一清点。花店老板:“拿着!下一次,我不再付给你们这个价钱了。在意大利人的竞争之下,我要破产了。”巴贝在三个杯子里倒上酒,举杯和花店老板碰了碰,然后饮了一口。于戈兰只是拿杯子碰了一下,又继续数钱。巴贝:“你给我们的这个价钱,只能应付肥料费。明年我们得改种鹰嘴豆了。”花店老板:“那我感到很遗憾,不能和你们这样的朋友打交道了。”于戈兰室内。于戈兰伸手掀开炉子上的石板,从底层取出一个长圆形的白铁皮筒,将手中的一大把金币扬起。金币一个一个落入筒内,于戈兰看得两眼放光。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铁筒,警觉地朝门外望了望。外景。白天。山丘上。小学教师挎着黄色背包,手拿一把小铁锤,似乎在考察什么。他走到一块大石头旁边,随手捡起上面的一小块,一锤子下去,石块碎了。他仔细捡出其中的一小块,拿到眼皮底下仔细察看。山坡上传来一串叮铛的铃响,树丛中钻出一条狗和一群山羊。只见一位打着赤脚的女孩子快速地爬上了近处的一棵大树。她有一张美丽清秀、青春焕发的面孔和一头金色的长发。贝尔纳看见羊群后,便径直走向这边。牧羊狗警惕地追着他狂叫着。贝尔纳对着狗斥责道:“你干嘛这么叫喊?我不会偷你的羊群的。”牧羊狗立刻听话地停止了狂叫。贝尔纳倚着树身坐下来,从挎包里掏出小刀、火腿和面包放在地上,然后用刀切开了火腿肉。几只羊凑过来,也想要吃他的火腿肉。贝尔纳轰开了羊群。看见老老实实在一边看着他的驴子,贝尔纳走过去将肉喂给驴子吃了。待他转过身来,山羊们早已抢开了他的面包。那位牧羊女躲在树上注视着树下的一幕,禁不住地想笑。她探出头来,但又很快缩回去,将身子藏在树身背面。一颗松子掉下来,几乎要砸着贝尔纳的头。他惊跳起来,抬头向树上看去,一只松鼠沿着树干很快爬上树顶。午餐全被动物们享用了,贝尔纳无可奈何。他叹声问羊群道:“那么,我吃什么呢?”和山羊逗乐了一阵,他起身收包离去。牧羊女滑下树来,一眼弊见了一把小刀。那是贝尔纳遗忘在这儿的小刀。牧羊女拿着小刀,大眼睛扑闪了几下。这位牧羊女便是让的女儿,现已十六岁的玛侬。外景。白天。镇上的露天酒巴间。这里是村民们经常聚集的场所。酒巴间就设置在镇头的大树下。这里摆放着几张桌子,供村民们喝酒玩牌之用。巴贝、于戈兰、昂格拉德、贝卢瓦塞、卡齐来尔、菲洛克塞勒等人随便地围在桌边玩牌。巴贝两眼在桌面上扫过,又在自己手中的牌上扫过,一面催着昂格拉德出牌。小学教师走到这堆玩牌人中间,菲洛克塞勒和巴贝都向他问好。贝卢瓦塞(向小学教师):“喂,亲爱的贝尔纳先生,今天你干了些什么?”贝尔纳:“今天早上我去山坡上转了一圈,仔细察看了我找到的东西。这些都是褐煤,满山都是。”贝卢瓦塞(很随便地):“很有意思。”贝尔纳:“我在那儿还见到了一群没有牧羊人的羊群。”卡齐来尔(感兴趣地):“不是驼背女儿的羊群吧?”听见谈起驼背的女儿,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昂格拉德:“自从她父亲去世后,我还没有见过这个野女孩。”卡齐来尔(炫耀地):“我倒是见过她。那是个美人儿。”菲洛克塞勒:“如果象她妈,肯定很漂亮。”卡齐来尔(感慨地):“父亲是个驼背,女儿倒是个美人。”贝卢瓦塞(不解地):“驼背是谁?”菲洛克塞勒:“啊,贝卢瓦塞先生,你不认识他,那时你还没有退休哩!驼背是个城里来的读书人,他自愿来这里当农民。”巴贝(鄙夷地):“是个傻瓜。”昂格拉德摇头叹道:“噢,他可不傻。”巴贝见有人反驳他的意见,一时胀红了脸,说话的声音也变粗了。巴贝:“我说他傻,没有说他笨。我说他是个不理智的人。他原认为他能够饲养兔子、繁殖兔子,那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昂格拉德(不服气地):“为什么没有成功?因为这个地方缺水。(讽谕地)你倒是找到了水。你的石竹花长得不错。”一直沉默不语的于戈兰见他说到水,赶快转移了话题。于戈兰:“一般节日里人们需要花,尤其是圣诞节最需要。然后是封斋前的星期二、复活节,还有死人也需要带上花。”于是,这些人停止了谈论,又继续玩起牌来。外景。傍晚。山坡上。暴雨铺天盖地地下着,山峦被裹在烟雨之中。朦胧中,只见玛侬在奋力驱赶着羊群。她在暴风雨中奔跑着,但受了惊吓的羊群却四散奔逃,不听使唤。玛侬全身都被雨水浇透了。暴风雨仍然在继续。玛侬索性跪在地上,掏出口琴,吹起了他爸爸当年经常吹的那支曲子。琴声在山坡上回荡,又被风雨声吞没。玛侬脸上流满了雨水和泪水。内景。夜晚。巴蒂斯蒂纳的小屋。自从父亲死后,母亲独自去了巴黎,玛侬一直和以巫术为生的巴蒂斯蒂纳老太太住在一起。这天晚上,玛侬回到这个山间小屋里。她换下了湿衣服,正坐在镜子前面,用一条干毛巾搓擦着湿头发。巴蒂斯蒂纳推门进屋,递给她一封信。这是玛侬的母亲来的信。玛侬的母亲(画外音):“我的孩子,今晚,我们在波尔多歌剧院演出《埃达》,我只是扮演一个小角色,但我已经感到非常高兴。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将是无边的幸福。爱你的妈妈。”玛侬读完母亲的来信,将信折叠起来。玛侬凝神思索着。渐渐地,她的脸上现出一种固执而坚定的神态。巴蒂斯蒂纳拿来一根蜡烛,点燃后放在餐桌上。饭菜早已摆好,两人坐下来开始用餐。巴蒂斯蒂纳(忧郁地看着玛侬):“你不能老呆在这儿,应该到你妈那儿去。”玛侬望着她,无语地摇摇头。外景。白天。山上。明媚的阳光照射着葱绿的野草和树木,远近的山丘显得明朗、秀丽而迷人。山上,于戈兰手拿着猎枪,在四处搜寻猎物。于戈兰(自言自语地):“既没有野兔,也没有山鹑,今天它们都躲到哪儿去了?或者是我成了聋子、瞎子?下一次来,我要带上面包师的短腿猎犬。(一只兔子从他面前的草丛中飞奔而过,于戈兰跟踪追去)噢,这只兔子我要了。”于戈兰追赶着兔子,来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崖边。但兔子早已溜得无影无踪。画外传来玛侬吆喝羊群的声音,吹口琴的声音。于戈兰将身子伏在一块岩石上,向下四处张望。玛侬赤身站在一汪泉水中洗澡。于戈兰的呼吸急促起来。玛侬吹着口琴从泉水中走出来,边吹边快活地跳起舞来。她吹的仍然是她爸爸吹的那支曲子,但节奏很快。她的舞也踩得轻松活泼,富有朝气。于戈兰颤抖着,伏在地上向前爬,一直爬到那块凌空悬着的岩石边。玛侬结实匀称的身体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泽。于戈兰头晕目眩,脸和身体都被血液胀红了。他喘息者,目光舍不得离开玛侬那舞蹈着的鲜艳的胴体。内景。白天。于戈兰室内。于戈兰回到尾里,仍然神不守舍,目光呆滞。那支口琴曲总在他的脑中回荡、回荡。他昏昏沉沉地爬上床去。外景。白天。于戈兰室外。巴贝带着哑巴女佣走到于戈兰门前。巴贝用手敲了几下门。巴贝:“加利纳特!”巴贝和女佣推门进屋。女佣在屋内收拾。巴贝(对迷迷糊糊的于戈兰):“喂,你知道吗?已经五点了。你睡午觉睡得太长了。”于戈兰(情绪萎靡不振地):“我很闷。我没有喝醉酒。”巴贝:“不,你的脸色不好。你睡得太晚了。噢,到外面来。”(两人走出屋,坐在院子里)“你知道她什么也听不见,但她能猜出我对你说的一切。这是我们俩的事,不能让她知道。加利纳特,你已年过三十,是苏贝朗家族中的最后一个后代了。”巴贝态度很和蔼,但于戈兰有些心不在焉,只顾低头闷坐着。巴贝:“让我说吧。我经常对你重复这些,是因为你老不听。等你明白了,我就不说了。本来,苏贝朗家族人丁兴旺,你爷爷过生日时……”于戈兰(接住巴贝的话)::“有三十多人用餐,所有姓苏贝朗的人都是富有的。屋里到处藏着黄金。村里人老远见到我们就打招呼!”巴贝兴奋地眯起双眼,神往着昔日的盛景。于戈兰叹息道:“唉,好景不长。这又不是我的过错。这是命运。”巴贝:“不,命运是不存在的。讲命运有什么用呢、这一切的发生都是老一辈的错。”巴贝:“为了家里的财产不往外流,他们都近亲结婚。什么表兄、表妹,甚至叔叔和侄女结婿。对于兔子来说,这种关系也是不好的,何况是人。就这样,生下来两个疯子……三个人自杀了。你看,现在就剩下我们俩了。我不打算结婚了。苏贝朗家族中,你是最后一个了。”于戈兰反问道:“你要求我结婿,那你呢?你为什么不结婚?”巴贝现出恼怒的样子,但他没有发火。巴贝:“唉,我这种性格不适合结婚。我倒是想过此事,然而没有解决。当时由于一时冲动,我去非洲当了兵。你知道,我回来时,如果有一位女人能为我生个孩子的话,那我也就马上和她结婚了。(感慨地)我好比昂格拉德的樱桃树,只开花,不结果。”于戈兰:“那么,你要我结婚就是代替你了。”巴贝:“加利纳特,应该这样。”于戈兰:“不过,为什么呢?啊?为什么?”巴贝望着于戈兰傻乎乎的样子,脸上再一次现出恼怒激动的神态。巴贝(挥舞起双手):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为了财富,为了苏贝朗家的财富。这些财富不是银行里老鼠可以啃咬的票子,这是金子,是金币。你知道我对你说的一切意味着什么?总之,这些钱都是省吃俭用,靠劳动挣来的。你想让它们付之东流?”于戈兰:“当然不会。我也是喜欢这些东西的。”巴贝:“正因为你也喜欢,那就应该有人来管。”于戈兰:“巴贝,我觉得,你想象中的家不可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巴贝:“十年来我一直在和你谈这些。”于戈兰:“是的。但不象今天这样严肃地提出来过。不过,我希望你让我自已选择。”巴贝感兴趣地问:“这么说,你有意中人了?”于戈兰不安地扭动双手,眼光不知投向何处才好。于戈兰(勉强地):“可能吧。”巴贝:“你是不愿告诉我是谁吧?”于戈兰:“巴贝,你听我说。今天,我晒了一整天太阳,觉得自己好象是傻了。……我会和你说的,不过你得忍耐点。”巴贝:“好吧,加利纳特,我很高兴。(他真的高兴地笑了)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习惯地用手指点着)选择女人时,要考虑到孩子。”于戈兰:“你说什么?”巴贝:“你不要看脸蛋漂不漂亮。只要有宽宽的臀部,修长的双腿,大大的乳房……选一个会多生孩子的女人就行。”于戈兰:“是的。如果她还长得很美呢?”巴贝:“假如美不妨碍什么的话,那么,这将是苏贝朗家的美人,我会很好地待她。”外景。白天。山上。阳光照耀下的山丘。画外不断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玛侬一如既往地率领着她的羊群,灵活地穿行在树木草丛之间。不同的是,她头上增加了一顶草帽,更显出她妖娆的丰姿。于戈兰挎着篓子,手执猎枪,在玛侬身后保持几十米的距离悄悄跟踪着她。玛侬快活地招呼她的羊群,一边瞅准几个草丛,用细树枝做成鸟套挂在草丛中,然后又继续领着羊群欢快地向山上走去。于戈兰找到那几个草丛,蹲下身去,从篓中掏出几只自己捕来的斑鸠,偷偷放进玛侬的鸟套,又将套子拉紧。做完这一切,他立起身来,呆站在山上,对着玛侬远去的背影,脸上现出神往的样子。山上,玛侬来查看她的鸟套,发现了被套住的斑鸩。她兴奋地快步将斑鸠一一取走。外景。白天。山上。玛侬独自在山坡上采摘野花。山上到处盛开着各种颜色的野花。玛侬边摘花边向山下走来。远处传来男人们的说话声和铁铲碰击的声音。玛侬循声向山下望。一群男人正在清理蓄水池。他们中间有于戈兰、奥热、庞非勒。他们有的在挖池边的泥土,有的在清理池内的树叶。小学教师贝尔纳胳膊上搭着外套,在池边上转来转去。玛侬躲在他们不远的树丛中。于戈兰(一边干活):“不必每次都是这些人干活,水是每个人都需要的。”奥热:“清理一下蓄水池就得花六个月时间,真是比登天还难。”庞非勒:“还带有红沙,大风吹来的叶子……吃不上干净水啦!”奥热:“蔬菜也需要干净水啊!”贝尔纳在水池外随手抓起一把泥土,拿着放大镜细细看着。贝尔纳(自言自语地):“不粘吧……带有颜色的粘土,但不是粘土……不,这是铝土矿,这是铁矿和铝矿。这些是从哪儿来的?”奥热:“一场暴风雨过去七、八个小时后,由泉水带来的。流到蓄水池里就沉淀下来了。”于戈兰和贝尔纳分别站在水管的两边谈话。于戈兰:“到晚上就没有了。早上六点,我那口泉变红了,石头上还浮着一层象铁锈似的东西。”贝尔纳:“实际上,这就是铁诱,是铁的氧化物……”庞非勒:“那这东西有什么损害吗?”于戈兰:“没有。正相反,这有好处。”贝尔纳:“针对这个蓄水池而言,还是拿你的泉来相比?”于戈兰:“怎么相比?”贝尔纳:“就是说,你的泉的位置是高还是低?”于戈兰:“啊,很难说。”奥热:“依我说,罗马兰的山谷位置比较高。”贝尔纳:“那么,村里的水是从山谷通过矿层而流下来的。(从教堂那边传来钟声)已经六点钟了。好家伙,我许诺在中午之前到水。”庞非勒:“嗳,还不到中午哩!”奥热:“是啊,到村里还需要一个小时哩!于戈兰,加把劲。”贝尔纳(穿上外套,收拾好放大镜,挎上背包):“先生们,我很喜欢你们这个团体,但我有任在身,我得去镇长处。”庞非勒:“别让镇长等了,老师。”一直躲在树丛中的玛侬站起来,拿出那天拾到的刀,折迭起来,奋力朝贝尔纳身边扔过去,然后又蹲在树丛中。于戈兰(拾头望着玛侬藏身的地方,惊异地指着那个方向):“喂,喂,有人向我们扔石子了。”庞非勒:“这叫搞突然袭击。”卡布里当:“大白天看见有人搞突然袭击?我看你一大早就开始喝了白酒。”庞非勒:“我可以在祖坟上向你们发誓,我每天早上只喝咖啡。”玛侬猫着身子,快速移动身体,不一会便消失在几棵大树后面。贝尔纳弯睡拾起那把小刀,反复瞧着,脸上显出惊奇的神色。贝尔纳:“这是我几天前在山坡上丢的那把小刀。”奥热:“在这儿丢的?”贝尔纳:“不,我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山谷。”于戈兰:“这倒是非常新奇。”庞非勒:“这是一个女牧羊人扔来的。她来还你的小刀。”贝尔纳(颇感兴趣地):“她在哪儿?”于戈兰(显出急躁的神态):“女牧羊人?什么样的女牧羊人?你说的是玛侬?”庞非勒:“你指的是不是驼背的女儿玛侬?”贝尔纳(身体转向山坡方向):“你们觉得她是躲在那上面?”庞非勒:“她溜走了。”贝尔纳:“很遗憾,我想好好谢谢她。”于戈兰:“那好,等下一次吧。”庞非勒(玩笑地):“吻她一下是最好的谢法。”贝尔纳:“真是奇怪。那天晚上,你们给我讲了关于她的事。尽管我不认识她,但我却梦见了她,并拥抱了她。”于戈兰两眼瞪着贝尔纳,满脸紧张的神色。于戈兰:“那她让你拥抱吗?”贝尔纳:“在我的梦里,很少有女人反抗。”外景。白天,山上。玛侬坐在山上一棵荫凉的树下,一边轻轻地梳头,一边若有所思。离玛侬侧边不远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坐着垂头丧气的于戈兰。玛侬用一条淡红色的发带束紧头发,然后跪坐在地上,亲热地搂起她的牧羊狗。于戈兰偷偷窥视着玛侬。但他担心被玛侬发觉,又赶紧藏了起来。内景。傍晚。巴贝的餐室。巴贝,于戈兰坐在餐桌边。哑巴女佣端来食品,在桌上摆好。于戈兰似乎毫无食欲,迟迟没动。巴贝调好饭菜,吃了几口,抬头用探询的眼光瞧着于戈兰。巴贝:“你干什么?你怎么不吃饭?”于戈兰:“我不饿。”巴贝:“加利纳特,最近几天,我觉得你脸色不好。”于戈兰:“嗯!我几乎没有什么食欲,都是因为那讨厌的药引起的。”巴贝:“什么药?”于戈兰:“喷石竹花的药,为了将石竹花从红蜘蛛那儿救出来。”巴贝:“如果你愿意,我来干吧。”于戈兰:“不!不!这只能在晚上干。这种药怕光,一爆光它就失效。”巴贝:“你晚上工作,白天也不睡。有几个白天,我见你屋里是空的。你干什么去了?”于戈兰:“我去打猎,在山坡上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清理一下我的肺。因为这种药刺激性很大。”巴贝:“这倒是。这种药对石竹花有好处,对你可能没有什么好处。你应该吃得下,睡得着。要不要看一下医生?”于戈兰(使劲摇头):“不不不,巴贝,我会好的,会好的。你看,我吃。”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于戈兰猛吃了几大口。巴贝仍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但没有再追问。外景。白天。罗马兰附近的山上。巴贝拄着手杖,在一片地势比较开阔的山坡上转悠。远远看见背着猎枪的于戈兰从石竹花园那边匆匆走来,巴贝闪身躲进了近旁的树丛。于戈兰来到刚才巴贝转悠的池方,两眼先在周围巡视了一遍,确信没有什么人之后,他蹲下身来,将一只斑鸠圈进玛侬设置的鸟套。巴贝透过树叶看到了于戈兰的一举一动。山下的一条小路上,玛侬牵着一头驴子沿着山路走过,一路响着叮铛的铃声。于戈兰站在山上目送着玛侬。于戈兰得意地自言自语:“她去奥巴涅卖我的斑鸠去了。”于戈兰怀抱猎枪坐在山上的一棵大树下。于戈兰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发现了枯草丛中有一条结着的淡红色的发带。于戈兰小心地拾起发带,狂热地嗅着,吻着。外景。白天。巴贝家院内。巴贝独自坐在石桌旁,手中拄着拐杖。他在思考着山上目击的事。于戈兰狂奔着下山来。于戈兰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一面手舞足蹈。巴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面瘸拐着迎过去,自语道:“他傻了。”于戈兰跳跃起来,攀上一根粗树枝,两手吊着,荡了几个秋千。突然发现走近来的巴贝,他两手一松,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巴贝(严厉地):“她是谁?”于戈兰:“是我!”巴贝:“是的,你变傻了。你说的这女人是谁?”于戈兰(傻笑着):“什么女人?”巴贝:“你要去奥巴涅看的那女人。最近几天,我观察了一下,我看见你在拾鸟。你拾了这些鸟干什么?我还看见你又是自言自语,又是指手划脚的,你变傻了。要不你有什么事?你在恋爱?”于戈兰只是一味地傻笑着,低头不回答巴贝的问题。巴贝:“这是相思病。你告诉我,她是谁?啊,你不愿对我说。那么,这是不正当的事。或者,那女人已经结婚了?”于戈兰(嘻嘻地笑着、一溜烟向自己的房间跑去):“是!是的!是的!她已经结婚了,她已经结婚了,她已经结婚了。”于戈兰跑进自己的房间,来不及放下背蒌,就赶快找来一把锁,将门从里面锁上。尽管巴贝在后面努力追赶,但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时,门早已关上了。巴贝不耐烦地敲着门。巴贝:“蠢货!开门!”于戈兰(态度强硬的):“不,我不开门。(但又和解地)如果你愿意,我隔着门和你说。”巴贝:“那为什么?”于戈兰:“因为……因为……没有看见你本人,我可能会对你说一些什么。”巴贝暴怒起来。巴贝:“你和你父亲一样愚蠢。(停了一会)你要和我说些什么?”于戈兰:“我什么也不愿和你说,是你强迫我说的。你向我提出问题吧。”巴贝:“好吧。快对我说,那女人是谁?”于戈兰想努力克制住自己,因为他害怕巴贝会不赞成他,但他自己又被这个秘密激动得不能自持。在巴贝强烈地追问之下,于戈兰不知所措。他在门内不安地转动着身体。于戈兰(犹豫地):“不,不,我不告诉你。”巴贝(试探地):“那是城里的女孩?”于戈兰:“不是。”巴贝:“很好。我认识她吗?”于戈兰:“唉!可以这么说。”巴贝:“什么?为什么这么说?”于戈兰(在屋内挥舞着双手,大声地):“因为你太狡猾了。总之,你提出几个问题后,就会明白她是谁了。不过,我是不愿告诉你的。”巴贝:“那么,我认识她吗?”于戈兰:“你看你看,我是不愿意和你说这事的,而你却提出质问。不,我不对你说。”巴贝:“为什么?”于戈兰:“因为,因为这是我的秘密,这是我第一次恋爱的秘密,我不能泄露。”巴贝:“好吧!你就别说了,我走啦!”巴贝说完,扶了扶草帽,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准备离开。于戈兰听他说要走便又在门内着急起来。于戈兰(冲着门外):“不,不,巴贝,留下,我想告诉你她是谁。”巴贝(故意地):“我对此不感兴趣。因为我不知道她是谁。”巴贝拉过一把椅子来,背着门坐在台阶上。于戈兰:“是的。不过我知道的,我喜欢她。巴贝,你走了?”巴贝(慢慢卷烟):“没有,我正在卷烟哩!你想和这个女人结婚?”于戈兰:“是的,我非常喜欢她。(灰心地)不过,她不会愿意。”巴贝:“那为什么?”于戈兰:“因为她非常漂亮,而我呢?太丑了。”巴贝:“她有财产吗?”于戈兰:“那无关紧要。”巴贝:“她身体强壮吗?”于戈兰:“噢,很好,她身体强壮得象一匹母马,而且肌肉发达。我见过她挖土。她比我行。而且她还受过教育。”巴贝:“你是怎么知道呢?”于戈兰:“噢,她一刻不停地看书,有时连续几小时不停地看。”巴贝:“噢,这可不好。一个穷女孩能着书,我可不喜欢。再说,一个女人太漂亮就不可靠。你想她可靠吗?”于戈兰:“噢,可爱,她简直是个圣女。如果她愿意,我将会象皇帝一样无限幸福。(靠着门丧气地摇头)不过她是不会愿意的。”巴贝站起身来,再次走到门边。巴贝:“一个穷女孩从来不会拒绝一位苏贝朗人的求婚的。不然她就是个疯子。”于戈兰:“那么你呢?巴贝,如果她说愿意,你会同意吗?”巴贝(试图敲开门):“我都不知道她是谁,我不能说同意或不同意。蠢货,开门吧!对我说吧!”于戈兰:“不,我不开门,我得想一想。”于戈兰想了一会,终于下了决心。他将嘴贴近口边。于戈兰:“巴贝,我觉得我会对你说的。但你得以所有苏贝朗的名义起誓:在你知道她的名字后,你别说一个字,并且马上离开。”巴贝觉得于戈兰过份认真的态度实在有些可笑。巴贝(不在乎地):“随你的便。”于戈兰(固执地):“不,不,不,你要以所有苏贝朗的名义发誓。”巴贝:“我以所有苏贝朗的名义发誓。”他脱下帽子,弯腰低头地做发誓状。于戈兰:“好,现在需要我决定了。我不开门。我把钥匙拿走。”于戈兰真的拿掉了锁上的钥匙,然后对着门缝瞧着门外的巴贝。于戈兰:“巴贝,把耳朵靠近锁孔。”巴贝遵命地弯腰将耳朵贴上去。于戈兰(对着锁孔,轻声地):“她是驼背的女儿。玛侬。”巴贝慢慢直起身来,默默无语地立在门外,思索良久。外景。白天。山上的树林中。玛侬呼唤着山羊的名字,轻捷地从山坡上走过。巴贝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偷观察着玛侬,目光探究地追随着玛侬的背影。内景。白天,巴贝的餐室。巴贝和于戈兰坐在餐桌旁。巴贝的脸色和目光中透出难得的温和。巴贝:“二十年以后,她会觉得你太老了。她有点轻浮。”于戈兰(辩解地):“你不了解象她这样的女孩子。”巴贝:“噢她那样的女孩不是和其他的女孩一样吗?这关你什么事?(自语地)这么说,二十年以后,苏贝朗的后代就长大了……(对于戈兰笑道)因为她长得美,我同意了。”于戈兰(兴奋地):“你看见她了?”巴贝:“嗯,我见到过她了。”于戈兰:“你觉得她怎么样?”巴贝:“她很美。看上去,她比实际年龄大些,至少十八岁了。(转向于戈兰,突然地)你知道她象谁吗?”于戈兰(困惑地摇头):“谁都不象。”巴贝:“啊,象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象她照片上的奶奶。”于戈兰(惊奇地):“你认识她奶奶?”巴贝(赞赏的语气):“漂亮女人!弗洛莱特·卡莫瓦斯。”提起过去的注往事,巴贝沉浸在深深的回忆之中。外景。白天。山上的一棵古树下。玛侬头枕着胳膊,侧卧在树底下睡觉。羊群在周围的草丛中自由奔跑。于戈兰提着一只兔子来到山上。于戈兰将兔子放进玛侬的捕兽夹子。于戈兰躲在树丛中窥视沉睡中的玛侬。小学教师贝尔纳径直朝大树边走来。牧羊狗突然钻出来,追着贝尔纳汪汪地叫。玛侬立刻坐起身来。她看见贝尔纳,站起来。两人面对面在树下站着。贝尔纳两眼直视着玛侬。贝尔纳:“小姐,见到你我很高兴。谢谢你还给我小刀,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小刀?”玛侬:“那天,我看见你在树下吃午饭。”贝尔纳:“我是新来的小学教师。我正在收集山坡上的这些矿物。我要让学生明白他们出身地的地层结构。”玛侬:“我还以为你是个寻金人。这儿的地层是第四系第二时代的侏罗系白垩记。”贝尔纳:“作为一个牧羊人,你知道的东西真多。”玛侬:“我只不过是重复我父亲的话。”贝尔纳掏出他的那把小刀,朝玛侬面前送去。贝尔纳:“如果你接受,我会感到很高兴。”玛侬只是看着他,并不去接他的小刀。玛侬(矜持地):“我也有,而且比这个更漂亮。”贝尔纳:“噢,完全不,一个牧羊人的小刀不会太漂亮。(一手指着他手中的小刀)它有四个薄片,一个锥子,一把指甲刀……”玛侬(接住话头):“还有一把剪刀。我知道。以前我用过。”这时,一只鸟从旁边飞过。玛侬一见,忽忙奔向她设置捕兽夹的地方,满脸喜色地拎回一只兔子。玛侬对贝尔纳高高地扬起那只兔子。玛侬(骄傲地):“这是我第一次揪住它,因为它还小。一些大的把吃的一抢而光。”于戈兰一直在一边偷听玛侬和贝尔纳的谈话。他见玛侬在贝尔纳面前炫耀,不服气地自语道:“是我送你这只兔子的。”树下,贝尔纳继续劝说玛侬接受他的小刀。贝尔纳(再次将小刀送铪玛侬):“拿着。”见玛侬不肯接,他将小刀搁在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贝尔纳:“一点半我要给学生们上课,我得走。我把这个留在石头上,会有人要的。”贝尔纳迈步离开了。于戈兰(在一旁得意地自语):“她不愿要你的小刀。”可是,玛侬叫住了贝尔纳。玛侬:“先生,如果你拿走这只兔子,那我就留下这把小刀。”贝尔纳:“那好吧!(接住玛侬扔过来的那只兔子)噢!谢谢!”于戈兰丧气地垂下了头。内景。傍晚。巴贝家餐室。巴贝在餐桌边认真地一口一口扒饭。于戈兰望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于戈兰(犹疑地):“喂,巴贝!”巴贝(不经心地):“噢!”于戈兰:“和女孩子说话应该怎么说?因为关于爱情一类的话我不会。”巴贝两眼仔细地看着于戈兰,觉得很有趣。巴贝(笑着):“那么你决定啦?”于戈兰:“是的,是的。我要尽早下决心,否则她迟早要去澳巴涅。象她这样漂亮的女孩,有人会从我这儿夺走的。”巴贝:“那么你在哪儿向她求婚呢?”于戈兰:“在山坡上。(他比划着)我一边装作找蜗牛或采磨菇,一边好象突然看见她。”巴贝听了,摇了摇头。他停止用餐,开始对于戈兰授意。巴贝:“不要那么快。装作找娲牛或采磨菇显得太……不能穿那些便宜的服装……你必须穿上新的、真正的猎装,显出你很富有……(巴贝权威以的闭了闭眼,强调地)还得穿上相同颜色的皮靴子,同样颜色的帽子。特别是一条背带,要显得很有气派……”于戈兰虔诚而信服地望着巴贝,觉得幸福已经在望了。外景。白天。山丘上。玛侬亲热地呼唤着羊群,在杂草和石头上寻找道路。于戈兰从前面的树丛中钻出来,尴尬地向玛侬致意。于戈兰:“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在那儿射中了一只兔子。这只兔子受了伤。”玛侬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两眼冷漠地瞅着身穿一件浅黄色猎装,头戴浅黄色帽子,背着猎枪,满脸惶惶不安的于戈兰,紧紧锁住了眉头。于戈兰:“非常意外,你是让先生的女儿,玛侬吧?”玛侬只是站着,不说话,也不点头。于戈兰:“啊,我觉得你不认识我了,不过这是很自然的,因为我变了很多。我是于戈兰,你爸爸的好朋友。你也一样,变化很大,你成了个大姑娘了,得仔细才能认出来。”玛侬将身子移开几步,头扭向别处,再也不看一眼于戈兰。于戈兰:“你感到很惊讶吧。长期以来,我们从未碰到过……因为我现在没有时间进山打猎。”玛侬不愿继续听下去,转身就向山上走去。于戈兰紧紧跟上了她。于戈兰:“我在从事石馏花的种植工作。你能想象得到,我种的石馏花是非常成功的。我赚了很多钱,很多很多。这些钱全是金币。再过两年,再省一点,我至少有五亿法朗……”玛侬见于戈兰紧紧缠着她,而且说个没完,她明白了他的用意。她恐惧地加快脚步,开始奔跑起来。她顾不得选择道珞,攀爬在石缝之间,一心只想尽快甩脱于戈兰。于戈兰仍然紧追着玛侬。于戈兰:“对这个有什么想法呢?你是否还愿意住到罗马兰去?我还住在马隆康的小屋子里……你住到那里以后,你和你的教母对石馏花可以一饱眼福……”但玛侬在以更快的速度向山上跑去。于戈兰慌不择路,一边喘着祖气,一边继续追着玛侬诉说。他的帽子也被树枝挂掉了。于戈兰:“喂,玛侬,听我说,我知道你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这个我可以安排一下:你可以浇灌右馏花,然后采摘,这些活女人都可以干……我会付钱给你的……玛侬……玛侬……玛侬……不是要你干活,我在撒谎。因为我爱你,玛侬,我爱你。玛侬——”于戈兰大声叫喊着,拼命追赶着,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玛侬向山上爬去,于戈兰边追赶边拖着哭腔诉说着。于戈兰:“我想和你结婚……我光棍一条……我祖父死了……祖母也死了……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吊死了……母亲得了感冒,也离我而去。我不需要养活任何人,我只有巴贝一个亲人,不过他很富有,况且他已老了,快要老死了。他会把一切都留给我,那也是你的……我爱你。我爱你。”但玛侬已将于戈兰甩下很远了。当她终于爬上山顶的时候,她好象终于获得了生命似的,气喘嘘嘘地站在山上,鄙夷地俯视着还在半山腰的于戈兰。于戈兰还在声嘶力竭地大声喊着,然而却显得很绝望。于戈兰:“我爱你。我要病了。当你在池塘里洗澡时,我见过你。我看了你很长时间。你太美了。我曾害怕犯了罪……”于戈兰说完这一切,已是精疲力尽。他无望地站在山下,再也无计可施。二人远远地对峙着。玛侬双眼中喷出两团怒火,她决不愿接受一个丑陋的,她从小就讨厌,而且害死了她父亲的人奉献的带着金钱的爱情。外景。白天。于戈兰屋前的石馏花园。巴贝在石馏花园内侍弄石馏花,弯踴用手扶正歪斜的石馏花枝干。他一边干活,一边哼着小曲。远处夕照下的山峦现出优美的轮廊,傍晚的景色宁静而美丽。于戈兰的身影缓缓地从小路那边移过来,肩上的猎枪似乎很沉重。他垂着头,快步向自己的小屋走去,想躲过巴贝。巴贝:“喂,你和她说了?”于戈兰(掩饰地):“我没有见到她。她该是去奥巴涅卖她的猎物去了。”巴贝(安慰地):“呵,那就明天吧!”于戈兰(边说边走向自己的石屋):“再说吧!首先我必须习惯于打扮。”巴贝(瞧着于戈兰身上的猎装):“你已经很漂亮了,象个马赛的猎人。”内景。夜晚。于戈兰室内。于戈兰仰着躺在床上,敞开胸膛,将他从山上拾来的那条绸带一针一线缝进他肌肉里。每缝一针,他的脸都要痛苦地抽搐一下。汗水一颗颗地从他的额上、身上渗出来。他张着嘴,伸着舌头,流下了眼泪……外景。白天。山丘上。玛侬坐在一棵大树下制作捕兽器。画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玛侬站起来,飞快地跑下山去。玛侬快速拾起她的几个捕兽器内的斑鸠。玛侬闪身躲进树丛中。手拿猎枪的本村村民庞非勒和卡布里当低头寻视着走过来。庞非勒盯住了草丛中的什么东西。庞非勒:“喂,你看,我发现了什么?”卡布里当:“噢,漂亮的斑鸠。”庞非勒(手拿着玛侬的猎物夹子):“是可怜的驼背的女儿的捕兽器。”卡布里当(不相信地):“你以为……”庞非勒:“我可以肯定。”庞非勒:“我会告诉你所见到的一切。这肯定是她的羊群,她不会在很远的地方……对于我来说,别人的捕兽器是很神圣的,我从来不碰它。她的捕兽器我更不会碰它。她只是为了养活可怜的人。”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各自拿出吃的东西来。一边吃,一边谈论起玛侬的事。玛侬不发出一点声息地藏进他们两人身后的树丛中。卡布里当:“有几次,我在城里的市场上看见她出卖斑鸠。她很高傲。”庞非勒:“有人还做损害她的事。”卡布里当:“无意的那就没有什么责任。”庞非勒:“大家都有责任。在村子里,大家都知道驼背在罗马兰有一个泉,但谁都没有告诉他。”卡布里当:“那你为什么也不说呢?”庞非勒:“因为阿梅里。(指着吃的东西)你要来一块吗?”卡布里当:“啊,你拒绝回答我。”二人边吃边谈。庞非勒讲叙起驼背的故事。玛侬凝神谛听着。庞非勒:“有几个晚上,我去罗马兰打猎,总是看见那个可怜的驼背拿着木棍在找水。有一次,我看见他来到下面有泉水的地面,那木棍不动了。之后,我见他在上面挖。尤其是在晚上,挖得我心都烦……我把这事告诉阿梅里,不幸的是,她对我大发脾气,说是管别人的闲事是一种耻辱,那要遭到比驼背更惨的命运……你是了解我老婆的,她要我发誓什么也不说。”卡布里当:“那你什么也没说?”庞非勒:“没说。”卡布里当:“于戈兰和巴贝是两个混蛋。”庞非勒:“哦,在这件事中,大家都很卑鄙。”树林那边传来鸟叫声。庞非勒和卡布里当拾起地上的餐具,匆忙离开这里去寻找猎物了。玛侬尖叫一声,开始病一样在山林中狂奔,随之便嚎啕大哭起来。玛侬紧紧地抱着一棵大树,两手在树干上抓挠着,凄惨的哭声在山林中回荡。外景。黄昏。罗马兰附近的山上。黄昏的天空阴沉沉的。玛侬走近他们当年居住过的地方——罗马兰附近的山上。玛侬伫立在那里,沉思着。她的父亲——让·德·弗洛雷特辛勤开垦的那块土地,现在开满了红色的石竹花。天色暗淡下来了,巴贝的房子在暮色中只显出黑魆魆的一大片。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影从院子里走进屋内去。玛侬跑近巴贝的房子后面,这里堆满了柴草。她随手抱了一大抱,靠近房子的墙壁。山的那边传来沉闷的雷声。玛侬惊恐地回头望着天空,眼里流下了一颗泪珠。闪电中,玛侬划燃了火柴。火苗渐渐从柴草中窜出来……玛侬转身向山上跑去。暴风雨很快下起来。火苗在雷雨的猛击下渐渐熄灭了。内景。夜晚。玛侬卧室。玛侬伏在床上痛苦地哭泣,两手撕扯着枕头和床单。外面,暴雨还在猛烈地下着。外景。傍晚。野外的山上。几大块云雾黑沉沉地压在山岗上,给人以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在云雾和山岗之间出现了羊群和玛侬那单薄的身影。突然,一只山羊一脚踩空,从山岗上滚落下来。玛侬沿着石缝下到一个山坳里。她呼唤着“比利”的名字,焦急地四处寻找那只丢失的羊。画外传来山羊比利的叫声。玛侬朝声音传出的方向找去。暮色深沉,四周一片黑暗。玛侬慢慢探着路前进。她叫着羊的名字,羊也答应着。就这样,玛侬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石洞,但她只能爬着往前走。玛侬转身跑回自己的住处,抓起几根蜡烛,再回到洞内。玛侬借着烛光走进洞的深处,发现山羊正站在一汪泉水边。玛侬将蜡烛放在地上,顺手抓起一把湿土捏了捏。她回想起小学教师贝尔纳那天在蓄水池边说的话,原来这泥土中含有铝矿和铁矿,而且这里正是泉水的源泉。玛侬两眼放光。玛侬用手搬来许多泥土,一块块垒起来,暂时堵住了泉眼。第二天早上,玛侬从山上跑下来,到了于戈兰的蓄水池边。她全身湿漉漉的,裙摆上糊满泥浆。因为跑得太急的缘故,她坐在蓄氷池边,急促地喘气。四周看不到别的人影。玛侬注视着水管。水管中流出来的不再是清冽的泉水,而是黄色的泥浆。外景。夜晚。山洞。玛侬用驴子驼来石灰,铁锨,在山洞的几个角落点上蜡烛。她再次搬来许多石块,一块块砌起来,又在石缝之间灌上石灰浆。她忙碌地大干了一番,终于将泉水平平地堵住了。水再也流不到于戈兰的水池中去了!玛侬在山洞中呆呆地站立了好久好久。外景。白天。石竹花园。于戈兰发现蓄水池水管已经不流水了,大吃一惊。勿忙中他又察看了水管的通道,但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现象,可就是不见有水。于戈兰显得很慌张,急忙跑着去寻找巴贝商量。此时,巴贝正和村中的庞非勒、卡布里当三人坐在村头闲聊。于戈兰老远就大声叫喊起来。于戈兰:“巴贝!”巴贝:“噢!”于戈兰:“我的泉不流水了。”巴贝(不解地):“你说什么?”于戈兰:“不流水了!”巴贝:“一点都不流了?”于戈兰:“一滴水都不流了。我挖了一条沟,把木棍放在沟里,也没有用。一点水也没有。(头转向另外几个人,求救似的)这怎么办呢?我的石竹花正结着花蕾哩!”巴贝(心疼地):“这关系到两千法朗啊!”庞非勒:“你还有蓄水池嘛!”于戈兰(摇摇头,两手一摊):“很遗憾。过两天,我的蓄水池也不会有水了。”卡布里当(对于戈兰,漠然地):“泉水真是反复无常啊,尤其是你的泉。别担优,过三个月又会流的。”于戈兰:“过三个月?我的妈!(跑下地)我的妈!我的妈!”巴贝(很不耐烦地站起身):“行了,起来吧,蠢货!在你说话的功夫,水可能又流了。(他拉着于戈兰离开)喂,如果还要等的话,你就要两头骡子,需要的话得四天。我们能坚持下去的。(指着山的方向)到上面看看去。”巴贝叔侄二人刚走开几步,那几个人就指手划脚地议论起来。卡布里当:“以前这泉是流的。驼背来了,它就不流了。此后……”几十米远的公用水管旁边。一位正在取水的妇女大声嚷叫起来:“水没了!水没了!”附近的几个人都闻声跑过来,立在旁边。贝尔纳围过来,仔细察看水情。贝尔纳(对众人):“你们看,蓄水池的水流只有小拇指这么大。来看看吧!”于是又有一批人围过来。昂热:“不可能。”于戈兰(灰心丧气地):“那里也一样。巴贝,完蛋了。”巴贝想尽量保持冷静。巴贝(呵斥地):“冷静点!”在场的人都开始不安起来,因为这关系到每个人的吃水问题。昂热:“可能是蛤蟆或水蛇堵住了管子。”庞非勒:“不可能和于戈兰的泉一样不流水吧!”菲洛克塞勒没有明白庞非勒的话中之话,也跟着附和。菲洛克塞勒:“不可能。这个泉五年没有停水过。”昂热:“喂!我们必须到蓄水池去看看。”于戈兰!“好,我也去。”巴贝:“别神经质了!”街道上,一大群人呼呼地向另一个蓄水池涌去。头戴黑色礼帽,身着黑色长袍的本村神甫和人群擦身而过。神甫回头望着慌慌张张奔走的人群,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公用蓄水池边。蓄水池早就干了。村中男女老幼都来了。大家站在水池内,紧张地等待着,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昂热等几个男人轮番地猛吸水管。于戈兰也抢过水管来,瞪大眼睛,鼓着腮邦,拼出全身气力吸了几口,然而,终不见水流出来。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更多的人跑过来。孩子们在人群中钻进钻出地耍闹。神甫也跑来了。巴贝拉着于戈兰赶忙离开。外景。清晨。于戈兰室外。巴贝帮助于戈兰往骡子身上绑水桶。于戈兰牵着骡子朝山路上走去。他现在也学十年前让·德·弗洛雷特的样子,不得不赶往几公里以外的山上去背水。巴贝拄着拐杖,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于戈兰和骡子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进。玛侬独自站在山顶上,俯视着山脚下于戈兰小小的身影,满脸嘲讽的神色。晨风吹拂着她满头金色的长发,初露的霞光沐浴着她的脸庞。她就象一尊美的雕塑。外景。夜晚。石竹花园。于戈兰在为石竹花浇水,他端着水盆浇了几下,水就没有了。月光下的山峦在大片阴影中静静地立着。于戈兰跪了下来。他抬眼望着苍天,两手不断地在胸前划着十字,痛苦地大声向亡灵和上帝祈祷。于戈兰:“让先生,我了解你,你是个善良而勇敢的人。你虽然在天国,但你已经看见:我的脚都肿了,我走不动了,骡子也精疲力尽了……如果再这样持续八天,我的石竹花蕾要完了……我以圣父圣母的名义,求你还给我你女儿的泉水吧!上帝!”内景。白天。巴斯蒂特·勃朗舍村镇。镇长办公室。巴贝·卡济来尔几个人端坐在镇办公室外的长条木凳上,谁也不说一句话。村头那个水池已经完全干涸了。孩子们在水池内打闹。一辆载着水箱的马车徐徐走过街道。电话铃在屋内急促地响起来,菲洛克塞勒立刻起身去接电话。屋内,又矮又胖的菲洛克塞勒正在接长途电话。此刻,他正为全村的用水着急,语气显得很烦躁。菲洛克塞勒:“喂?是!我是镇长……他什么时候能到?明天?不行,必须马上就来。……面包没有了,庄稼都完了……是的,这是一场灾难……那好吧。明天。最晚在明天早上七点,我在镇政府等着,谢谢!”菲洛克塞勒挂了电话便乐滋滋地走出来。菲洛克塞勒:“行了,有救了,明天专家就到。”卡齐来尔:“什么专家?”菲洛克塞勒:“当然是我每天向省政府要求来的,那位在农村问题上很有研究的专家。”外景。白天。镇政府办公室。村中的男人几乎都到齐了,甚至还有许多女人和孩子也夹在中间。人们挤在办公室里,等待着专家来解决他们的缺水问题。菲洛克塞勒领着一位夹公文包的瘦小男人走进来。村民们纷纷落座。镇长用手势示意村民们安静。镇长:“会议开始。我召集大家研究一下水的问题。”于戈兰坐在前排的中间位置上。于戈兰(不满地插话):“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场自然灾害。”镇长:“当然啦,是一场灾害……因为我个人的努力,通过电话联系,我请来了在农村问题方面有才能的专家。”镇长将坐在旁边的那位瘦小男人介绍给大家。专家向众人微微抬了抬身子。专家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叠资料,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专家:“先生们!我已经研究过你们的问题了。这是我写的报告,我会提交给总工程师的。佩德里泉是供给村里用水最重要也是最固定的一口泉,它的水是从两层石灰岩的裂缝里流出来的……这是地下涌泉涌出来的水。”镇长:“别混淆起来。”专家(毫不理会地):“很明显,两层不透水的岩层处在同一水平线上,水则从不透层的顶端流下,不得已形成了受压蓄水层。这个受压蓄水层通过涌泉供给蓄水池,蓄水池通过管子供给饮用喷水池,然后带到村里去。”于戈兰(似懂非懂地):“是的,很重要。”村民们听着专家这一套不着边际的高论,觉得受了愚弄似的。有几个人小声议论起来。专家:“好。根据镇长先生的要求,受市政府委托,我们研究了这起意外事故的起因。首先,这水的发源地在哪儿?(他停顿片刻,又拿出一份资料来)不过很幸运,我们有一份珍贵的资料。”镇长(有些装模作样地):“很有意思。”专家(继续地):“这是总工程师研究的一份资料。他明确地概括了五年前在这个地区总结的经验。这是总工程师的珍贵图表。但遗憾的是,在这个表上没有标出这个泉的发源地。因为不可能把山岳形态学和流域的一支支流合为一体。”坐在下面的听众们开始大声议论起来。人群的骚动很快酿成了一种对专家的不满情绪。巴贝手拄拐杖坐在后面,开始是一言不发,冷眼旁观。此时却也不耐烦起来。巴贝:“好了。那么,下一步怎么走呢?”专家:“如果邻近的泉水引不过来,那我们商定从远处去引。”于戈兰越听越着急,汗水也流出来了。他噌地站起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说:“我要求发言。”镇长连忙制止:“喂,不是发言的时候。”于戈兰:“是的。不过我说得简短些,不谈长话。我要求给我们讲一下恢复水的办法。请解释一下,就这些。”人群中也有几个人站起来想说话。专家(恼怒地):“我不是供水管理员。”但他很快又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开始分析断水的原因。专家:“我们来假设一下,第一:这是干旱,是由地下水位下降所造成。事实上,由于涌泉被白云石的平衡山脉包围在侏罗系列中,它应该通过排水设备的虹吸管系流。你们知道虹吸管吗?”于戈兰:“知道。和人们取酒时要用的橡皮管子一样。”专家:“完全正确。那么第一次下雨时,供给你们的地下湖水位上升到平时的高度,虹吸管重新开始工作……”一村民(不解地):“地下湖?”镇长(赞许地):“很好。不过,那些进一步的争论没有道理。”于戈兰又一次站起来,气愤地挥舞着手中油渍渍的手套叫喊起来。于戈兰:“如果进一步的争论能恢复水,那我将拥抱那些做进一步争论的人。如果我的泉重新流水,那我给进一步争论的人一百法朗,一百法朗。”巴贝(制止于戈兰):“听下面的话。不过下面的还是骗人。”嗡嗡的人群暂时安静下来。专家情绪不高地继续分析。专家:“那么第二个假设:地下河穿过河床到了岩岗或岩岗系统,当岗里的水位上升到原来的状态时,泉水重新流出。”一村民:“那要多少天?”专家(不置可否地):“要等多少天?要多少天,这不好说。(摇头耸肩)可能两天,也可能两年。”巴贝(嘲笑地):“可能要一百年。”专家:“有可能,不排除这种想法。那么第三个假设……”面包师(打断专家的话):“我们对假设不感兴趣。问题是面包不会再有了,我们只好等着。你们能为我们干些什么?”专家:“为满足家庭用水,政府每天派一辆可容纳五千升的水灌卡车来满足你们的紧急要求。”于戈兰:“那么对我的石竹花,你们能供给我多少水?”巴贝:“如果一个月不来水,你们将采取什么措施?”专家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专家:“那你去种地球!你们还要我对你说什么?去人烟稀少但水源丰富的地方。”菲洛克塞勒(对专家):“啊,不,先生。政府顾问不会接受这种建议。”专家:“政府当局对地下现象是无法知道的。那么第三个假设……”然而村民们再也不愿听下去了。许多人都站起来或离开座位。会议室里一片吵嚷声。一男人:“啊,假设太多!”坐在他旁边的另一村民:“这就是政府!讲得漂亮。”专家看着下面乱吵乱嚷的人群,站起来收拾他的公文包。专家:“喂,先生们,政府对此已感到厌烦了。(对菲洛克塞勒)你安排一下水灌车。你们的水灌卡车星期日到。先生们,再见吧!”他夹着公文包气冲冲地走出会议室。听众们目送着专家走出去,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又是一片吵嚷声,有人还乘机吹响了口哨。镇长:“安静!安静!轻点!否则叫警察了。(见无人听他的,无可奈何地叹气)唉!”屋外,人们或坐车,或步行,三三两两地议论着离去。满脸络缌胡子、体形粗壮的埃利塞一脸怒气地撞进来。他左手中拿着一张纸片,右手中的手杖敲打着地面,直冲向讲台上坐着的几个人。埃利塞:“他在哪儿?他在哪儿?水工会主席在哪儿?”菲洛克塞勒:“我是水工会主席。因为我是镇长,我有电话。”埃利塞将手中的纸片伸给菲洛克塞勒。埃利塞:“那么,这是什么意思?”菲洛克塞勒:“这是水费的收据。”埃利塞(用手杖顿击地面):“太好了。五十二法朗,还有印章。你拿了我的钱。我已经付了水钱。那么,我到哪儿去要水?”卡布里当坐在背后。卡布里当(不冷不热地):“如果你早来一步,工程师会对你解释一下山岳成因学。”菲洛克塞勒(对埃利塞):“是呀,你应该考虑一下山岳成因学。”埃利塞奋力用手杖敲打着菲洛克塞勒面前的桌子。埃利塞:“我,我什么也不考虑,尤其是不考虑山岳成因学。我已付了水钱。我要的是水。”屋内几个人都不满地盯着埃利塞。菲洛克塞勒(手指埃利塞):“你听着,水灌卡车每天从省府来到这儿,你们得带着骡子和两个水桶来。你和大家一样,每天有150升水。”埃利塞:“第一,我没有骡子,只有一头驴。第二,一百五十升水只能应付一个酒巴间,应付一个牧场远远不够。第三,我已付了水钱,不再付水灌卡车……。”贝尔纳(站在旁边插话):“依我看,卡车里的水也肯定是来自泉水。”埃利塞(不理会地):“我已付了水钱,我要的是我的水。”菲洛克塞勒(离开座位):“别大声嚷嚷,我都感到厌烦了。我看你也累了。你这样嚷嚷也没有用。”埃利塞:“噢,我的妈,我的茄子怎么办?我那六百棵树上象拳头那么大的苹果怎么办?”贝尔纳(劝慰地):“这是灾难,无法抗拒的。”埃利塞:“是的,我已付了水钱。我要水。”贝尔纳见他这么固执,无可奈知地耸耸肩。卡齐来尔:“不过泉不流水了,你叫我们到哪儿去找水?”埃利塞:“你愿意去哪儿找就去哪儿找,不过得让我的水管流水。尤其是你,你别管闲事了。不论你是代表政府的劝告也好,都是白费。我不会投你的票。”卡齐来尔(不满地嘟囔):“啊,啊,我才不在乎你的票哩!”菲洛克塞勒:“你骂我们!那你认为问题在哪儿?”埃利塞(手指着巴贝):“问题在于有人偷水。”埃利塞举着手杖冲过去,要打菲洛克塞勒。镇长赶忙惊恐地让开。手杖落在一尊女石膏像上。埃利塞几下敲碎了石膏像。菲洛克塞勒(惊慌地制止):“停下!停下!”四五个人立刻围过去,七手八脚地扭住了愤怒已极的埃利塞。外景。白天。通往教堂的街道。巴斯蒂特·勃朗舍村及附近村子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穿戴一新。他们有的徙步,有的坐着马车去教堂做弥撒。巴贝和于戈兰并肩走在人流中。贝尔纳穿过人群,从后面赶上了巴贝和于戈兰。贝尔纳:“你好,先生。”巴贝:“你好!”贝尔纳:“今天是我的生日,待会儿做完弥撒之后,我请你们到学校的院子里去喝酒。生日是不能选择的。”巴贝和于戈兰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明确地表态。教堂里坐满了村民。神甫穿着白袍,站在高高的道台上。神甫(慷慨激昂地演说):“兄弟们,我非常高兴在我们这个小教堂里见到你们,见到你们全教区的居民都聚集在这儿。我还看见了这些聪明过分的人,这些人原来习惯于把做神圣弥撒的时间花在露天咖啡馆里。我不说出咖啡馆的名字,反正有一个。也不说出这些人的名字,因考虑到一说出这些人的名字,大家的目光都要投向他们。这些人应该忏悔……”教堂门被谁轻轻推开,发出轻微的响声。和巴贝坐在一起的于戈兰回头朝门口望去,只见几个迟到的村民蹑手蹑脚地走进教堂里来,最后到的一位,是头戴一顶破草帽的玛侬。于戈兰一直目视着玛侬坐到人群中的一个位置上。贝尔纳也用一种热切的眼光回头望着玛侬。神甫(画外音):“但是上帝很清楚,因为泉水不流了……为了你们的蚕豆,为了西红柿,为了葡萄,你们向上帝祈祷并向他提出要求……现在,我必须严肃地说一下泉水的事……”所有坐在教堂中的人都静静地听着,气氛显得很严肃。巴贝和于戈兰都瞪圆了眼睛看着神甫,捕捉他的每一句话。神甫(画外音):“我时刻问自己,如此清澈,如此富足,如此一尘不染的泉水,为什么在我们需要的时刻干涸了呢?以前,我在世俗著作中读过一个希腊悲剧,一个在特贝斯城发生的悲剧。这个故事讲的是:由于国王犯了罪,致使全城发生了毁灭性的鼠疫。那么,我提一个问题,在我们中间,有没有一个罪人呢?”巴贝和于戈兰起初还敢拿眼看神甫,当神甫说到罪人时,于戈兰便心虚地垂下了眼皮。巴贝还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坚持了一会,最后也低下了头。教堂里有人互相交换着目光。神甫(画外音):“噢,可能性是存在的。最大的罪犯并不是我们在报纸上所看到的,许多罪犯逃脱了人们的审判。但上帝是了如指掌的。不知其名的罪人是存在的,首先我要找一下,并对他说:我的兄弟,这是不能饶恕的过错,也不是能赎罪的罪行。真诚的忏悔能去掉一切。我们耶稣基督讲过一句非常意外的话:天国能容纳百人,但容纳不了一个罪人。你犯的是什么样的错误?并如此之大?快修补一下吧!这样的话,我们的泉水会流得比以往更好。”弥撒结束后,人流又走上了街道。于戈兰和巴贝一前一后,都有点心绪不宁。一群叽叽喳喳的妇女超到两人前面去了。于戈兰:“巴贝!”巴贝:“噢!”于戈兰:“他只是讲这些话,并朝我看了三次。”巴贝:“你想他会知道什么?他来这儿才一年。”于戈兰:“是的。不过,可能有人在忏悔时向他说了。”巴贝:“啊,傻瓜,这不可能。象他这样的神甫倒有本事听别人的忏悔。(他深思片刻)不,那个人倒使我担心。就是那个小姑娘。”于戈兰:“我也是。”巴贝:“她对你很不友好。”于戈兰:“她看了我两次,似乎在说:罪人就是你。”巴贝:“不,她什么也不知道。”于戈兰:“那她为什么使你担心呢?”巴贝:“嗯,我想她不喜欢你。”于戈兰听了,不由得停下脚步,呆站了片刻,才又抬脚追上巴贝。外景。白天。小学校园内。靠近铁栅门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下安置了一张长条桌子。桌上铺上了台布,搁着酒瓶,酒杯以及许多吃的东西。玛侬背靠在树干上,默默无语。贝尔纳坫在玛侬身边。菲洛克塞勒隔着桌子站在对面,巴贝、于戈兰也到了。昂热(向贝尔纳):“生日好!”卡齐来尔:“祝我们的老师生日好,身体健康。”在场的人都向贝尔纳举杯祝贺。贝尔纳:“谢谢大家。”菲洛克塞勒(对贝尔纳):“也谢谢你。”众人继续喝酒。贝尔纳(微笑着,试探地对巴贝):“你对神甫说的话有何想法?”巴贝:“你愿意我想些什么?总而言之,我没有什么可想。”贝尔纳见巴贝态度强硬,便正色道:“依我看,因为上帝的干预,泉水不会干涸。神甫似乎在影射一个他所知道的罪人。亳无疑问,他不能公开说出他的姓名,因为神甫还是在劝他忏悔。”巴贝(狡辩地):“什么罪行?就是村里有人犯了罪,他怎么能知道?”贝尔纳(坚持地)“不,依我看,他这番话是有针对性的。”巴贝:“那是对谁呢?”于戈兰:“对谁呢?”于戈兰显得很不自在。为帮助巴贝摆脱这种尴尬的处境,他也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面包师:“我觉得他在不停地看于戈兰。”于戈兰(暴跳起来):“那我得鼠疫了。”巴贝(对面包师,厉声地):“别开玩笑!”这时,昂格拉特拉开铁栅门,径直朝桌边匆匆走来。菲洛克塞勒(向昂格拉特举举杯,开玩笑地):“呵,你闻到茴香酒的气味了?”昂格拉特:“我不是为了茴香酒,而是为了水而来的。(对玛侬)我想和你说几句话,因为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谈。”玛侬(诧异地):“和我?”昂格拉持(点头):“对,和你说话。如果你愿意,你是能把水还给我们的。”玛侬(仍然装作不解地):“我?不过,怎么回事?”昂格拉特:“能和我们一起祈祷吗?如果这样,那么泉水就不会干涸了。”菲洛克塞勒(对昂格拉特,嘲笑地):“你把她当圣女了。”昂格拉特(认真地):“一个孤女的祈祷,就象天上的一只云雀,我们的耶稣基督愿意听她唱歌。她是无辜的。如果她为我们祈祷,那我们就得救了。”在场的人听着昂格拉特这番话,都有些迷惑不解。于戈兰:“是的,玛侬,你必须救我们的石竹花。”玛侬终于忍不住,大声哭起来。玛侬(哭泣地):“不过,我不愿为偷我父亲水的罪犯祈祷。”贝尔纳(凑近玛侬耳边,小声地):“我不明白。”玛侬::“他们,他们明白。他们知道上帝为什么惩罚他们。”贝尔纳:“请你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罪犯。”玛侬极力抑制住抽泣,含着泪的眼睛怒视着对面,喘息片刻,她才缓过来。玛侬:“有两个人。(手指着巴贝和于戈兰)他们。”倾刻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巴贝和于戈兰。巴贝仍然装出一幅纯洁的神态。巴贝:“如果把我们当成罪人,那我们就回去了。(扭头对于戈兰)加利纳特,回家去!”巴贝转身要走。贝卢瓦塞:“苏贝郎先生,你这样离开,对你的辩护不利。”巴贝(回头):“我不在乎人们是怎么想的。我自己明白。(拉于戈兰)走吧!走吧?”于戈兰(仍然留在原地):“不!不!我要知道她对我指责些什么。我知道我有办法来安排一切。”贝尔纳(对玛侬及周围的人):“我想知道他们是怎样偷你父亲的泉水的。”巴贝:“这纯粹是捏造。她父亲活着时缺水是事实,也可能是缺水毁了他。他找水找了很长时间。如果他不在一次事故中死去的话,也可能已经找到水了。后来,我和我侄儿看着那孤独可怜的母女俩,就买下了他们的农场。买了农场,他们是很高兴的,但事实上也帮了他们的忙。”玛侬一直用那双含泪的大眼睛怒视着巴贝。巴贝:“此后,我们开始找泉水。我们还是有运气,终于找到了这口泉。就这些。这就是她说的偷水……(对于戈兰)加利纳特,回家吧!”玛侬(大声抗议):“这不是事实!他撒谎!泉水本来就是存在的。泉被你们堵住了,这才是事实。”贝尔纳:“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庞非勒(斜视巴贝和于戈兰):“为了花很少的钱得到农场。如果没有水,这个农场就不值钱了。”玛侬(顿足痛哭):“我父亲是因为这些凶手而死的。”巴贝(气汹汹的):“这不是事实!这是诽谤。我用这只表找到了这口泉。你看见我找表了吗?我找到泉的时候,你和你妈妈还在睡觉,你还抱着娃娃哩!这才是事实!”玛侬(厌恶而无可奈何地):“至少得讲一个小时。”贝卢瓦塞:“我认为泉水能对你说出上帝亲自对他的门徒说的一切,如果你已经找到我了,那你就别找了。”巴贝:“我不在乎上帝的门徒。我只遇见过他一次,……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一切。她所见到的一切她不信,没有见到的倒相信。(左手逐一指着在场的人)那谁见到我们堵泉了?”沉默!巴贝:“喂!谁见到我们堵泉了?”那一刻,在场的人谁也不敢出来做证。巴贝正在暗自得意,突然传来的声音使在场的人大吃一惊。寻声看去,只见埃利塞站在铁门外。埃利塞:“我看见你们堵了。”埃利塞说着,拉开铁门冲进来。埃利塞:“我看见你们两人堵的。”巴贝:“撒谎!你想看见什么?白痴!你笨得连左右手都分不清。在部队时,别人在你左手上划一个十字架,右手上划两个十字架,但你还是分不清,最后被人解雇了。”埃利塞:“我当时是不容易分清,但我还是能分清的。(对众人)大家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贝卢瓦塞:“我们对此不感兴趣。我们只想知道你看见的一切。”巴贝:“他所见的一切是在做梦。”埃利塞:“我从来不做梦。(向众人)那是发生在九年前或十年前的事。”巴贝(手点着埃利塞,眯着双眼,嘲讽地):“啊,你们看,他甚至连日子都记不清。”埃利塞(决么不再理会巴贝):“确切地说,是在皮克·布非勒死了之后,我去罗马兰打猎。那的荆棘丛中有一个小水坑。自从农场荒废后,小山鹑就在这水坑里喝水。我打开皮克·布非勒的百叶窗,爬上房顶。”巴贝:“哼!够卑鄙的!居然侵入死者的房子里。”埃利塞对巴贝的讽刺和挖苦仍然不加理会,继续向众人叙述着那件他亲眼所见的事。埃利塞:“为逮住山鹑,皮克·布非勒装了两个假窗。一开始,我坐在那里,后来睡着了。”巴贝:“啊!你们想他都睡着了。对你们说吧,他是在做梦。”埃利塞:“我是睡着了,但我没有做梦,突然,十字镐挖土的声音把我惊醒。从假窗向外望去,我看见一个人正在挖,另一个人在放哨,我一动也不动。我看见水从沟里流出来。然后,我看见他们用水泥把沟封上了。”在这无可否认的事实面前,于戈兰垂下了头,巴贝也无言反驳。大家鄙视地看着他俩。于戈兰(突然地):“你们其他人都听着:他讲的一切都是设想,不是事实。不过我自己倒有个设想,你们是不知道的。我的设想是把我自己所有的一切——泉水、石竹花、农场和珍宝都奉献给玛侬,让她当苏贝朗家的继承人。(激动地走向玛侬)玛侬,你是知道的,我在山坡上就对你说过此事。玛侬,我爱你。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一想到你,我就吃不进,睡不着。如果你不愿意,那我非死即疯。”巴贝(赶上于戈兰,在他耳边低声叱责):“蠢货!住嘴!回家去!”于戈兰(只顾一步步走向玛侬,疯狂地):“想想吧,这是多么可怕的误会啊!你没看见,为了你,我在怎样干活。亲爱的,你没看见。”于戈兰一步步逼进。玛侬惶恐地盯着他。她全身颤抖着,一步步后退,最后退到了墙边。玛侬:“让他出去。”于戈兰(扑向玛侬):“亲爱的!”玛侬闪开了。于戈兰扑空,跪倒在墙边。庞非勒(走过来劝慰):“别傻了,起来吧!走吧!”于戈兰(伤心地哭诉):“玛侬,想想吧!我将为你而死,这是令人痛心的事。”巴贝(拉起于戈兰):“加利纳特,回家吧!”于戈兰(不满地对巴贝):“不!不!这都是你的错。由于你的过错,我什么都失去了。如果我早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疯狂地跑出了校门。巴贝(追赶于戈兰,伤心地):“加利纳特!加利纳特!我的孩子!(见于戈兰跑远,羞恼地叹声道)好吧,我留下来。因为大家都攻击他,我要留下来保护他。”贝尔纳:“真使我为难。”巴贝(对埃利塞,威胁地):“你很清楚,在罗马兰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什么泉,可能只有一个小水坑。真正的泉是我找到的。你和我都是南方的农民。去和他们声明一下:罗马兰这地方从来没有过泉。你小心点。如果你早知道罗马兰有泉,但没有和驼背说,那么,他的死应该由你来负责。”他用手杖用力地顿击着地面,愤怒地转身,瘸拐着勿匆离去。众人都怔住了。庞非勒(对着巴贝的背影):“混蛋!老混蛋!”贝尔纳(向庞非勒):“你知道这事?”庞非勒:“当然知道。大家都知道。”菲洛克塞勒:“事实上,谁都不敢为保护克里斯厌人而去反对苏贝朗家的人。”玛侬:“她是恨我奶奶,便在她儿子身上进行报复。”安格拉特(对玛侬):“你的奶奶?谁是你奶奶?”玛侬:“弗洛雷特。他们是永远不会饶恕一个离开巴斯蒂特,去和克里斯厌人结婚的女人的。”安格拉特:“弗洛雷特是你的奶奶?”卡齐来尔:“驼背是弗洛雷特的儿子?”众人呆立在校园内。几位老人醒悟的神态。内景。白天。巴贝餐室。巴贝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边,满脸阴沉沉的,象是布满了阴云的天空。聋哑女佣端来食品。巴贝看也不看一眼,挥挥手。巴贝呆呆地坐在桌边。巴贝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抓起草帽往头上一扣,瘸拐着朝门外走去。外景。白天。大树下。这天,贝尔纳、菲洛塞勒几个人正分坐成两摊,议论着今天发生的事。一位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急促地从村里跑过来。他奔向贝尔纳身边。让·格尔孔(气喘虚虚地对贝尔纳):“先生!先生!先生,巴贝说,他要见你,也要见镇长。(转身对菲洛克塞勒)先生,巴贝要见你,还要见贝卢瓦塞先生。”卢瓦塞:“见我?”让·格尔孔:“是的,他说要见你。快点,你会高兴的。”贝尔纳:“那他在哪儿?”让·格尔孔:“他在罗马兰等你们。”外景。白天。罗马兰·于戈兰屋前的草坪。巴贝屈背躬腰,坐在路边的姿态显出沉痛和漠然。贝尔纳、菲洛克塞勒、贝卢瓦塞一群人激匆赶过来。巴贝无言地抬头,示意众人看左边。于戈兰已在路边的那棵树上悬梁自尽!贝尔纳等人呆立在原地!一分钟过后,有三个人走到树下。一个人扛起于戈兰的大腿,一个人接住他身体的上部,另一人爬上树解下了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子。一伙人七手八脚地抬起于戈兰,慌慌张张往屋里走。菲洛克塞勒:“他去那么远干什么?他干嘛要去死?”屋内。贝尔纳用最快的速度捡开瓶瓶罐罐。另外几个人小心地将尸体放在桌子上。大家站在桌子旁边,一时也不知该再干些什么。巴贝缓缓走进屋。他发现桌上有一封信,那是于戈兰留给他的遗书。巴贝选了一个靠近楼梯口的方凳坐下,沉默良久。巴贝(对一村民):“回村里去,告诉哑巴拿大蜡烛到教堂去,最大的至少六根。再拿上他奶奶织的亚麻毡子。(对庞非勒)你去准备棺材。阁楼上有橡树板,本来是为我自己准备的。”庞非勒:“我知道。是你向我定做的。”巴贝(指着一堆东西):“把这些东西拿去给他。对其他的人,你们就说,他是从树上掉下来摔死的。保密三天,直到他入葬。不然神父不会愿意敢他应做的事。你们现在就走吧!”菲洛克塞勒(善意地):“我留下和你在一起吧!”巴贝(声音低沉地):'“不,没有必要。”菲洛克塞勒等一起离开了房间。巴贝默默地瞧着于戈兰的尸体。苏贝朗家族的最后一棵独苗也死去了,巴贝沉痛不已。巴贝一步步移到尸体旁边,看见了于戈兰敞开了胸膛及胸肌上缝着的红绸带。他找出剪刀,将绸带绞下来,扔进了火膛。然后坐下来,拆开了于戈兰留给他的那封信。于戈兰(话外音):“巴贝,我走了。我不能再活下去了。不能活下去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快要枯死的石竹花,而是因为我的爱情。我明白她并不爱我,我觉得爱情是毁灭我的祸根。当着大家的面,我对她说,我把一切都给她,而她却大骂我,然后奔向小学教师。小学教师对她说话时,她看着地上,仔细地听着。听完后,她又开始烦恼。然而小学教师并不感到惊讶,他觉得这是很自然的。这个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我却感到很痛苦……“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我想杀他。但这不值得。我不能夺她。我把农场和藏着的一切东西都给她。你知道我藏里哪儿——在左边炉子的石头下面……”巴贝蹒跚着走近炉子,掀开石头,取出那个装满金币的铁筒,搁在桌上。于戈兰(话外音):“别找玛依的碴儿。这不是她的过错。也不是你的过错。这是命运。”“为我做弥撒,因为我必须解释一下泉水的事。”“由于上述原因,我将离开你。我不能再活下去了。”巴贝替于戈兰的尸体扣好衣服,理平衣领。外景。白天。山上。玛侬在一棵大树下躺着,似乎进入了睡眠状态。贝尔纳轻轻走到玛侬身边,弯腰看了她一会儿,又用手轻轻触了一下她的头。玛侬立刻翻身坐起来。贝尔纳(关切地):“你知道了?”玛侬(点头):“是的。”贝尔纳(朝山坡那边扬了一下头):“你去干什么?”玛侬:“我不知道。我觉得我不能回那儿去。那里只有痛苦的回忆,还得看着那儿悬吊着一个人。尤其是屋里还留着难闻的气味。”贝尔纳:“你来和我们一起祈祷吗?如果你确信水不能再来了,那我劝你也做祈祷吧!(诱导地)如果你父亲还活着,他有权把泉水还回来。他会做些什么呢?”玛侬:“我相信他愿意做大家的朋友。”贝尔纳:“那好,想想他吧!必须做他想做的事。”外景。夜晚。山洞。玛侬和贝尔纳在山洞中。玛侬高掌一盏小油灯,贝尔纳站在泉眼中,用铁锨奋力挖开石块,然后一一将石块扔出来。被堵截过的泉水欢快地流出来。贝尔纳将手伸进泉水中,欣慰地笑着。玛侬既高兴又羞愧,为掩饰她的不安,她转身就想往外走。贝尔纳轻轻抓住了她的手。玛侬含羞地低下了头。玛侬和贝尔纳钻出山洞,面前呈现出蓝天和远山。玛侬站在一块岩石上,眺望着远处黑魆魆的山丘,内心激动不已。贝尔纳靠近她身后,轻轻地扳过她的身子,热烈地吻着她的嘴唇。玛侬迟疑片刻,尔后两手搂紧了贝尔纳。山顶上,两个拥抱着的身影成为一座雕塑。外景。白天。村头的蓄水池边。村民们都来参加祈祷仪式。玛侬和贝尔纳也在其中。参加祈祷的人们组成一个长长的队形,有的抬着神像,有的抬着供品。由卡齐来尔指挥,村民们唱着祈祷歌,绕着蓄水池走着。远处,穿一身黑尼衣服的巴贝拿着一束鲜艳的在竹花,默默地立在于戈兰的墓前,对那边的祈祷仪式视而不见。面包师、贝卢瓦褰、菲洛克塞勒几个人坐在树下,一面看村民们祈祷,一面议论着。面包师:“你看祈祷有用吗?”贝卢瓦塞:“不知道。如果一祈祷就有水的话……”面包师:“太可怕了,那我不得不去忏悔。”菲洛克塞勒:“忏悔?这就是灾难。如果今天的水来了,那我认识的几个傻瓜也就会象你一样变得聪明了……这事把我们全村都搞苦啦。我这个镇长也当不下去了。”村民唱祈祷歌祈祷的场面。调皮的孩子们在水池内跑来跑去。昂热走近水管,耳朵贴在水龙头边听着。昂热(惊喜地):“你们听!(对仍在唱歌的人群)停下!停下!管子发出声音了。管子发出声音了。人群中的歌声渐渐停下来。人们急切地凑在水管旁边,听着、敲着。一股带着泥浆的水哗地流出来,接着便是清冽的泉水注进水池。人群:“奇迹!跪下!跪下!所有的人都跪下!”虔诚的村民们都围着水池,陆续跪在地上。唯有玛侬和贝尔纳站着,互相传递着微笑和喜悦的目光。菲洛克塞勒(不以为然地):“得了,那不是什么奇迹,而是巧合。就这么回事。”神甫也在祈祷:“阿门!”外景。白天。村头。一辆满载乘客的汽车在村头停下。一位年近七旬的瞎老太太颤巍巍地走下车。车上一位男乘客热情地替老太太递下旅行皮箱。早已等在这里的一位中年妇女克莱雷特接住皮箱挽着老太太慢慢向村里走去。玛侬的母亲艾曼也乘这趟车来到了村头。陪同她的是那位男乘客。二人下车后,手挽手地踏上了村中的另一条路。内景。白天。教堂。教堂内,神甫正在为贝尔纳和玛侬举行结婚典礼。前来祝贺的人们兴高彩烈。玛侬的母亲和她带来的那个男伴高声地合唱着一曲歌。她在用歌声为女儿祝福。玛侬和贝尔纳彼此疑视着。玛侬美丽的大眼睛里燃烧着神圣的爱情之火。神甫祝福完毕了。歌声中,玛侬右手臂弯里抱着一束鲜花,左手挽着贝尔纳,神釆飞扬地向教堂外走去。此时,一身白色长裙的玛侬和穿着笔挺的结婚礼服的贝尔纳都显得仪态万方,漂亮迷人。人们兴奋地拥着他俩。教堂门外,摄影师正在架设照相机。新郎新娘和客人们集合在门口,听从摄影师的调遣。教堂内仍然传来艾曼的歌声。这时,巴贝拿着一捧鲜艳的石竹花,蹒跚着走到教堂门前的广场。欢乐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贝尔纳和玛侬瞪着眼睛远远看着他。巴贝阴沉着脸,朝他们望了望。却又折转身,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墓地上的锁,然后推开锁门,走进了墓地。于戈兰墓上,那束花早已枯萎了。巴贝蹲下身,换上了新鲜的石竹花。外景。黄昏。墓地。巴贝冷冷地坐在墓地的一条石凳上。他已经穿上大衣了,但头上戴的仍然是那顶黑色的礼帽。时令已是深秋了,园林工人在清理着杂草和落叶,将它们堆在一起点燃,墓地上顿时弥漫着烟味。巴贝走出墓地,来到邻近的一片树林里。夕阳透着树丛射进几束温暖的光亮,给这片树林增添了一种静秘而又辉煌的气氛。那位瞎老太太此时也坐在树林中的一条石凳上。她叫德尔菲娜,是巴贝年轻时代的一个熟人。巴贝在石凳的另一端坐下。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似乎都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之中。不一会,德尔菲娜倚靠着陪她一起来的克莱雷特走了。外景。黄昏。同一片树林。同一条凳子上,仍然坐着缄默的巴贝和德尔菲娜。教堂那边传来洪亮的钟声。克莱雷特扶着德尔菲娜离去。外景。黄昏。同一片树林。德尔菲娜独自坐在那条石凳上。不一会,拄着手杖的巴贝也来了。德尔菲娜:“从你的脚步声中,我就听出是你。”巴贝(慢慢坐下):“噢!”巴贝:“你的听觉很灵敏,代替了你的视觉。”德尔菲娜:“恺撒,代替不了。不!代替不了。”教堂那边传来洪亮的钟声。德尔菲娜(偶然想起)!“真是有意思。喂,你在非洲时干了一件蠢事。”巴贝:“我?”德尔菲娜:“是一件蠢事。可以说是犯了罪。”巴贝:“我不认为是你说的什么蠢事。我在那儿受伤时,他们指定我为下士。”德尔菲娜:“那是另一回事。我指的是你收到过的一封信。”巴贝:“什么信?”德尔菲娜:“你应该回信的一封信。但你没有回信。”巴贝:“一封谁的信?”德尔菲娜:“我明白你不愿对我说及此事。因为你认为我不知道这事。”巴贝:“德尔菲娜,我向你发誓。”德尔菲娜:“别发誓了,异教徒!请原谅让你想起不愉快的往事。”巴贝:“什么事?(见德尔菲娜没有反应)德尔菲娜,你听着,我们都在教堂前面。我看到了钟上的十字架。在这十字架前,我向你发誓,我没有收到过信。除了我父亲安格拉德·德·卡斯塔涅的信之外。”德尔菲娜:“那么,在当时来说,这是一个误解?”巴贝:“为什么?”德尔菲娜:“你再对我发誓,你不是在骗我吧!”巴贝:“我向你发誓,我没有骗你。是谁给我的信呢?”德尔菲娜:“弗洛雷特。”巴贝:“弗洛雷特·卡莫瓦?”德尔菲娜:“你知道得很清楚。没有第二个人。”巴贝为刚才听到的这件往事感到惊异。他思索了一会,仍然不肯相信。巴贝:“你肯定她给我信了吗?”德尔菲娜:“是我把信交给邮递员的。”巴贝:“她的信我是永远也不会忘的。我还保留了她用铅笔写的一张便条,还有她的梳子……呵,是的。当我从非洲回来时,她已不在村里了。她和克里斯宾的铁匠结了婚,并有了一个孩子。”德尔菲娜:“这封信怎么可能丟呢?”巴贝(解释地):“呵,在那儿,人们随意转移地方,有时甚至收不到吃的东西和弹药,很有可能把信件丢失了。如果没有丢失的话,我能收到。我对这点是很了解的。”德尔菲娜(感慨地):“如果这是事实,那太可怕了。”巴贝:“你觉得她爱我吗?”德尔菲娜:“傻瓜!”巴贝:“她可从来不愿对我说,甚至那次从舞会上回来,我们在谷仓里度过了一夜,那时她都不说一个字。”德尔菲娜:“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在信中,她告诉你她已经怀孕了。”巴贝:“什么?”德尔菲娜:“是的。可能在你走了三个星期后,她要你写信给她父亲,让他同意你们俩结婚。她等待你的回信,想拿它在全村公开一下。那样,谁也不会嘲笑她了。”巴贝:“确实?”德尔菲娜:“为了这事,她失眠了。她试着吃药,想把胎儿打下来。她从悬崖上跳下去,但被挂在了树上……”“她恨你。有一次,她去奥巴涅城跳舞时,遇上了克里斯宾的铁匠,从此离开了村子,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生了孩子。”巴贝:“这孩子活着?”德尔菲娜:“是的,活着。他就是驼背。”巴贝的脸顿时变色。他的嘴唇颤抖着,脸上的肌肉痉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德尔菲娜:“喏,我在等克莱雷特。(那位中年妇女走过来)孩子,靠近我。开始凉了,我还是在火旁好些。再见吧,恺撒。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此事。我为你祈祷。”克莱雷特和德尔菲娜走了。巴贝还是呆呆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外景。傍晚。小镇的街道上。玛侬匆忙行走在街道上,巴贝走在她后面,但与她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玛侬已经怀孕了,她的腹部高高地隆起。她发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巴贝,于是紧走几步,跨进了小学校的大门,继而又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闪身进去,很快又将门关上。巴贝无可奈何地站在学校大门外。内最。深夜。巴贝卧室。巴贝穿上白色粗布睡衣坐在床上。他面前摆着一把精致的小木梳子,一张发黄的小纸条。外景。夜晚。小学校门前。暴风雨中,巴贝徘徊在铁门外。雨水无情地浇湿了他的帽子,衣服。他注视着玛侬的窗户,窗内透出亮光。映出玛侬在屋内的活动身影。学校门前的路灯很暗淡。全身湿透的巴贝显得衰老而疲惫。刚从外面回来的贝尔纳发现了站在门前的巴贝,急忙跑过来扶住了他。贝尔纳:“喂,巴贝,怎么啦?你不舒服?别在这儿,躺一下吧!你很难受,要请医生吗?”贝尔纳:“如果你愿意,我打电话给翁布雷斯。”巴贝:“谢谢你,不用。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贝尔纳:“来吧。靠近我,我送你回去。”内景。清晨。巴贝屋内。早晨的浓雾弥漫在周围。浓雾中闪出神甫和两个村民。他们匆忙走进巴贝的卧室。巴贝室内。神甫靠床坐下,巴贝仍然半坐在床上。神甫:“我的朋友,我不觉得你象要死去的样子。”巴贝:“但我巳经感觉到了,我知道我今晚就要离去。”神甫:“谁让你信的?”巴贝:“我快死了。我不愿再活下去了。我要忏悔。你会觉得我很需要忏悔。”神甫:“你知道,自杀是一种永恒的罪过。”巴贝:“我不需要自杀。我只是让自己慢慢地离去。”外景。夜晚。教堂。村民们都聚集在教堂里,观看一群女孩子唱诗。坐在人群中的玛侬对贝尔纳说了句什么,贝尔纳立刻起身。两人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出了教堂。庞非勒回头望着他俩的背影。庞非勒(对邻座):“我的天哪,别再让他的孩子驼背了。”内景;夜晚。巴贝室内。巴贝写好了一封信,放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信是写给玛侬的。巴贝向屋内环视了一周。那把小木梳子和那张纸条放在桌上。墙上挂着的油画。镜框内的旧照片。桌上的几种工艺品……巴贝站在穿衣镜前,对着镜子将头发梳理整齐。他戴上金戒指,拉灭了整个房间的大灯,然后穿上黑呢短大衣,平静地上床,平静地躺下,随手拉灭了床头灯。巴贝(画外音):“我亲爱的玛侬:“翁布雷斯公证人会告诉你:我把全部财产都留给了你。这会使你感到很惊讶,但上帝做证,这是事实。公证人会给你证件和所有继承权。因为你父亲是我的儿子。“在我的一生中,我们苏贝朗家族的人口太少了。我让你父亲死去了,因为我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我会对他说泉水的事。他会继续吹口琴的。“你们都住到我这里来。“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事,但我在大家面前感到很羞愧,甚至在树木面前,我都羞愧难言。“在村子里,有一个人是知道这一切的。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她会对你解释的。她就是德尔菲娜,一个瞎老太太。她会告诉你事情的过程。这一切的过错在于非洲。“我配不上对你说‘拥抱你’,我是永远也不敢开口的。不过,现在你可能会原谅我。为可怜的于戈兰和我祈祷吧,我也同样是个可怜的人。“我从来不是出于恶……我是想接近他。我既不熟悉他的声音,也不熟悉他的面容。我看着他的眼睛象她的妈妈。他的驼背和痛苦都是我给他造成的……“你明白吗?我快被折磨死了。死亡在向我招手。但我觉得地狱也一样是个乐园。因为在那儿,我可以见到他,我不会怕他了。现在,他知道他是苏贝朗家的后代,他不会再因为我的过错而驼背了,他明白这是因为荒唐造成的。我相信他非但不会损害我,而且会保护我。你的爷爷恺撒·苏贝朗次日清晨,哑巴佣人沏好牛奶后,端着早点走进巴贝的房间。她拉开窗帘。推开窗子,黑暗的屋子顿时充满光明。女佣走近巴贝的床边。巴贝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他体面地、无声地离开了人间。女佣用手替他合上双眼,然后在胸前划着十字,虔诚地祈祷。画面大特写,死去的巴贝左手中握着那把小木梳子和那张发黄的小纸条。抒情的、令人伤感的音乐响起。(全剧终)